难道我与灵儿再也不能如同以往那般了吗?仅仅只是因为身份的原因?
在我心中,灵儿一直便是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,虽然她顺从的表情却是在提醒我如今已是不同往日,但我还是觉得,总有一天,那个机灵纯真的丫头总有一天还会回到我身边。
即使这个时代吃人不吐骨头,即使人与人之间身份的鸿沟很难跨越,但我相信,我用我的真诚,总有一天能让她放下隔阂。
当然,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,等我收拾了书生完成复仇,自然有的是机会与灵儿培养感情。
我看向李灵儿,摆摆手,打断了她的话,道:“别说这些了。”继而又以一种极为认真的表情说道:“灵儿,此间事了之后,便随我一起可好?”
她想了许久,现今李家村已然破落,她已是无家可归,而跟着我这个相熟之人,好歹后面的日子也有点照应。
我却不知她心中想了这许多,只见她点了点头,又稍有些为难地说到:“承蒙王姬殿下厚爱,灵儿现在孜然一身也并无去处,但灵儿与城中廉家尚有卖身契约在,又如何能一走了之。”
这事我却是未曾考虑到,但想来以“父亲大人”在代郡的威望,向城中的大户人家要个丫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,大不了补偿给对方些财物抵当便是,故而此事应当不难办成。
见我不说话,站在一旁一直不出声的大哥便还以为我竟为这么些许小事发愁,却是出声了。
于是我便见得他俯下身体看向我们两个,对着灵儿傲然道:“你便是那个什么……呃……什么,哦对了,李灵儿是吧,小幺叫你跟着她可是你的福气,在家里她大伙儿都宠着她,什么都让着她,你跟着她准错不了。”
虽说他说这话是好意,但我怎么听着这么刺耳,更遑论李灵儿了,或许他身处高位的时间久了,怕是也没学过如何尊重人吧。
当然,我也知他没有恶意,心中终是气不起来。
他方才被书生打了,此时他的样子颇为狼狈,华贵的衣服上满是灰土,脸上还肿了一块,当真是说不出的凄惨滑稽。
许是我见到了灵儿的缘故,即便她与我已经有了些许隔阂,但我的心情始终是好了许多,见到兄长落魄狼狈的模样,我竟是莫名地想要笑。
我的嘴角不由地抽了抽,但也知道现在不是笑话他的时候,当即便憋住笑意忍得好不辛苦。
他却是觉察到我表情的细微变化,做出一副可怜的表情看向我,有些委屈地说到:“小幺,你要笑便笑吧,别忍着了。”
我哪里敢在这个时候笑他,他是为了我才受的伤,此时笑他却是太不地道了。
我当下赶忙一个软钉子顶了回去:“兄长还是莫要消遣妹子了。”。
我这副欲盖弥彰的掩饰让他尴尬地笑了笑,挠了挠头,说道:“想不到这几日没见着,小幺言语间变得成熟了这许多,但是还是以前那般可爱的小幺好。”
我一阵无语,看来我又是说错了什么。
思来想去,父兄的表现,让我愈发肯定是我这身体以前是个软萌妹子,估摸着说话应当是那种说话糯糯的,动作柔柔的那种妹子。
所以我如今以一种很正式的口吻去说话,与之前那个“我”相熟之人自然会觉得突兀。
但是,这些我却不打算去改,毕竟现在的我终究还是突破不了心中的障碍,虽说自己已经尽力去扮演好一个小姑娘,但让我一直撒娇发嗲,却是在难为我了。二十多年的男性思维还当真不是说变就能变的。
好在他们都为我脑补了我变化的原因,也省的我再去解释了,不过以后我与他们相处的日子还很多,势必要注意这些细节了。
但我也不需要太过担心,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,当人遇到了自己的认知之中无法解释的事情之时,都会下意识地去用自己地臆想来补全这部分逻辑,哪怕这种臆想再不合常理都无妨。
毕竟穿越这种事情实在太过匪夷所思,即使是我真得跑到他们面前跟他们说,我是一个来自于两千年以后的人,他们也只会以为我得了什么呓症,而不会觉得我说的是事实。
这些念头在我脑中一闪而过,我无视了兄长的一番“调皮”,不顾他有些“哀怨”的眼神,当下顺着他的话看向灵儿说到:“不如此事回代郡再议,这些日子灵儿你且随着我吧。”
灵儿还想要张口说什么,但见到我希冀的目光,心中却是一软,话到嘴边还是憋了回去,她终是点了点头,不再说话。
她的心理障碍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得了得,要她像往日那样亲密无间还是道阻且艰,但好歹能把她留在自己身边,相信总有一天,她还是能放得开吧。
就在我们言语之间,战场上的局势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,书生拼尽全力,已与荆轲汇合到了一处,两人背靠背迎向四周射来的箭矢,密集如雨一般射向了两人。书生站得位置面向赵军主阵,箭雨多是从这个方向射来,饶是书生武艺超群,卓尔不凡,手中的长剑挥舞得密不透风,也挡不住如此之多的箭矢,此时他身上已是稀稀落落地插了数支箭矢,虽是入肉不深,但血液确是顺着露出的箭杆流淌着,按照这种趋势下去,不用太多时间,他便会因为失血而失去战力。
但他依旧如同一架不会疲倦的机器,仍是死死站住不退后,继续拍打开射来得箭矢,将荆轲牢牢护在身后。
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,想来体力已经渐渐透支,如今只怕已是强弩之末了。
我站在高台上,看得心中焦急。
此时就连我自己也不明白,这份焦急究竟是因为书生还有一战之力还是在担心荆轲的安危。
“这书生使的是法家的路子,他的功夫必定是得到了名师指点。”
我全神贯注地注意着战场上的动态之时,我身后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,我甚至不用回头,都知道身后说话的是白发苍苍但却精神矍铄地李通李大夫。
“李大夫!”我惊喜道,我早该想到他必然也来了,灵儿出现在了此处,李大夫又怎会不在?
随即我又想到了他说的话,问道:“法家?”
李大夫点点头,便如同我还在病榻之上时那样,向我缓缓说着法家地来历:“自东周诸侯割据以来,诸子百家争鸣,各家都有各家的学说与势力,而法家,则是倡导依法治国,以刑去刑的学派,他们重视律法,讲究不别亲疏,不殊贵贱。如今已在西秦生根发芽,成为威震一方的大势力,便是强如墨家,也无法与其正面抗衡,当真是了不得。”
说了这许多,李大夫一如既往很有默契地缓了缓,似乎是让我消化方才所说,待我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,他又继续道:“这法家功夫,讲究刚猛狠辣,出手必不留情,法家门徒也与诸子百家多有不和,尤其是来自齐鲁的儒家,与法家更是泾渭分明,两家可说是世仇。”
我听得云里雾里,心中不由想到:“竟还有这等事,看来除了各国在朝堂之上的斗争,便是市井坊间怕是也多有纷争,这时代,怕是比我想象的更为混乱。”
就在我思考自己的“人生规划”时,我的耳边却是隐隐听闻“咚咚咚咚”的声音,低沉得可怕,仿佛是有什么重物敲击在地上一般,一下便把我的注意力吸引向了声音得方向。
高台之上也多有人听到了这声响,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西北方。
远处的地平线上,一片黑压压向此处快速袭来。
李大夫眉头紧蹙着,说道:“法家之事日后有空再论,那处是匈奴人来了!”
像是要印证李大夫说的,我见到一个斥候模样的轻骑兵自远方飞驰而来,一边骑着马一边在马上大吼道:“报~~~。”
他沿途的赵军纷纷给他让开一条道路,很快他便策马到了高台前,迅速翻身下马小跑到赵奢面前,单膝跪地道:“报告大人,西北方向出现大批匈奴骑兵,人数约莫三千上下,预计还有半柱香时间到达。
“来的好快!再探!”却是赵奢支走了斥候,随即皱眉道,“看来匈奴人是铁了心要跟我军作对了。”
“父亲!”一旁的兄长抱拳道:“如今匈奴人来意虽是不明,但想来多半是来者不善,我军兵寡,父亲又身系代郡安危,切不可以身犯险,如今还是先行撤退为妙。
这一席话说得有理有据,周围之人大都点头称是,显然都已有了退意,便是李大夫,也是劝慰李灵儿先行退走,报仇之事以后再说。
我眼角的余光却是瞥到身旁俏生生站在那处一动不动的李灵儿,此时她的脸上已经满是错愕惊慌之意,想来这突发的情况打乱了她的心绪,她似乎是注意到我在看他,转过小脸,满脸哀求地看着我,那表情分明是在求我,让我阻止赵军撤退。
我如今虽是贵为王姬,但这是个男权至上的时代,军国大事上女人终究还是没有什么太多地话语权,更何况如今众人都有了退意,我一个人说了又有什么用。
我心中千万个理解她,若是此番报不了仇,我们又还能去何处找寻书生的下落?如此一来,李大娘以及李家村的血仇,怕是再也得不到昭雪的那一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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